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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麟
来源:《家族企业》杂志
“芒种芒种,忙收忙种。”农历五月的“芒种”节气,正是农忙时节。这种忙碌,从《诗经》时代以来就是如此,贯穿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农耕文明。《豳*[bīn]风·七月》就是这样一首记载先民勤于稼穑的农事诗。《豳风·七月》是《诗经》十五国风之一,豳国在今天陕西省彬县、旬邑县西南一带,相传周代祖先即在此立国。《豳风·七月》反映的是周代早期农人一年的生产活动和日常生活情况。
《七月》这首诗,很好地保留了上古时代先民的岁时观念。所谓“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这是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对此的总结,意思是:春秋四时往复更替,冷季昏暗暖季舒朗;景物之变化,叫人不觉心旌摇动,受到感染。
从夏历到周历
岁时的产生,源于古人对自然节律的感发,所形成的独特的岁时体系,揭示了天象与气候、物候之间的关系,其功能是调整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并指导农业生产以及民众生活。
如果我们考察《七月》描述的主要岁时系统,会发现它与《夏小正》惊人的相似,闻一多称之为“一篇韵语的《夏小正》”。《夏小正》是已知的我国最早的物候历法,是现存的有关“夏历”的重要文献,收录于今本《大戴礼记》,代表了夏朝的历法。
后来又先秦的《逸周书·时训解》、战国时期的《吕氏春秋·十二纪》、西汉时期的《淮南子·时则训》都有相关的历法内容,一直到西汉时《礼记·月令》定型,才基本确立了稳定的二十四节气授时系统。
除了夏历以外,《七月》也同时保留了周历,即周代的授时系统。在《七月》这首诗中没有提到十一月、十二月、一月和二月的名称,但是所缺的这四个月,正好与诗中的“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四之日”相对应,即夏历的十一月,周历称之为“一之日”(十月以后第一个月的日子),依次类推。
《诗经》注本《毛传》这样说:“一之日,十之馀也。一之日,周正月也。……二之日,殷正月也。”周代是以十一月为岁首,商代以十二月为岁首,夏代以一月为岁首。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豳风·七月》杂用夏历与周历两种授时系统,是一部诗化的授时系统,便于文化层次相对低的农人记忆和理解。
那么,这部诗化的授时系统,为什么要从“七月”开始呢?全诗共八章,“七月”在五章中不断闪回。“七月”仿佛是这首诗的主旋律,始终在乐章中回环往复,浅吟低唱。
七月流火
《七月》首章,论衣食的重要性,对于农人来讲,衣食父母,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里的“流火”,绝对不能望文生义,认为是天空流淌着火焰,特别炎热。实际上,夏历的七月,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八月,天气已经转凉了。
四方之中,古人向来重视东方,东方的苍龙七宿也成为上古观测天象、授时纪历的重要依据。明末清初经学家顾炎武所著的《日知录》说:“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天’,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辰’,儿童之谣也。”
“七月流火”的“火”,为星名,即大火星——不是绕太阳运行的火星,而是为苍龙星座的“心宿二”。大火星能发出火红色的光亮,古人常以大火星的晨昏见伏来确定季节时令,如大火东方昏见为春分,大火西方昏见为秋分,大火南中昏见为夏至,大火南中晨见为冬至。“流”,指移动,落下。大火星在每年夏历五月黄昏,出现在正南,为最高的位置。六月底向南移动,七月初继续西流,大火星的位置由中天逐渐西降。古人把这种现象称作“七月流火”。
东汉末年儒家学者、经学家郑玄说:“大火者,寒暑之候也。火星中而寒暑退,故将言寒,先著火所在。”因此“七月流火”,意思是大火星从西方落下去,天气渐渐转凉,意味着秋天来临,一年光景转入下半程了。
九月授衣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豳风·七月》的开头两句。前句是引子,天气渐渐凉了。后句是落脚,该缝制冬衣了。
《毛传》说:“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意思是,就时令上来说,妃嫔妇女准备冬衣,为女功之事。也有学者认为秦国是有授衣制度的,“授衣”是由国家发给冬衣,并举《睡虎地秦墓竹简·秦律十八种·金布律》为证:“受(授)衣者,夏衣以四月尽六月稟*[bǐng](领取)之,冬衣以九月尽十一月稟之,过时者勿稟。”意思是,发放衣服的,夏衣从四月到六月底发给,冬衣从九月到十一月底发给,过期不领的不再发给。
并且“禀衣者,隶臣、府隶之毋妻者及城旦,冬人百一十钱,夏五十五钱;其小者冬七十七钱,夏卌*[xì]四钱。舂冬人五十五钱,夏卌四钱;其小者冬卌四钱,夏卅三钱。”更加具体地规定了条件和费用。
实际上,《毛传》的说法,与《睡虎地秦墓竹简》的法律并不冲突。因为国家不可能给所有人发放冬衣,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性行为。而且,可以领受冬衣的,法律明文规定是没有老婆的“隶臣、府隶”,以及犯罪服刑的“城旦舂”。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要领取这个冬衣,当然还得自掏腰包。所以,这里的“九月授衣”,既可以是女子接受官府的订制任务,制作冬衣;也可以是为自家人准备冬衣。
《毛传》解释说:“觱发,风寒也。”清代的马瑞辰解释道:“火之盛曰熚炥*[bìfú],泉之盛曰滭沸*[bìfèi],寒之盛曰?冹*[bìfā],其义一也。”“栗烈”即“凛冽”,这里是说十一月寒风哔哔剥剥地吹着,十二月寒气愈发凛冽。褐指粗布衣,如果没有衣服,怎能度过这寒冷的冬季?总不能像寒号鸟一样,等冬天来临大雪纷飞时再想办法吧。所以,《七月》写道“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偏要从“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写起,意味着凡事都要未雨绸缪,事先预备才好。
于耜、举趾
于耜是修理农具,举趾是下田耕作,这是夏历一月和二月的农事。馌是指给在田里耕作的人送饭。田耕成若干垄,高处为亩,低处为畎*[quǎn]。田垄东西向的叫做“东亩”,南北向的叫做“南亩”。意思是农夫带着老婆孩子,将酒食带到南亩,主农的田官一见就乐开了花。郑玄将“田畯至喜”的喜,读为饎*[chì],意为酒食。这种理解过于迂曲,反不如“喜”的本义简洁。“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又见于《小雅·甫田》和《小雅·大田》,说明是《诗经》时代的套语。田畯的职责,就是督导劝勉农耕,在农耕时代其象征意义影响深远。
“劝农”之制,在典籍中可以追溯到西周的“籍田”,孟春正月春耕前,天子率诸侯亲至畎亩,象征性地耕田督促。到汉代仅文帝到景帝后元三年,就颁布过八次“劝农诏”。汉代置大农丞十三人,各领一州,以劝农桑力田者,是为劝农官之始,此后唐宋均置劝农使。陶渊明《劝农》诗说:“纷纷士女,趋时竞逐。桑妇宵兴,农夫野宿。”“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宴安自逸,岁暮奚冀!”
就连《牡丹亭》中杜丽娘的父亲――南安太守杜宝,也亲自到南安县第一都清乐乡“劝农”。杜宝唱道:“何处行春开五马?采邠*[bīn]风物候秾*[nóng]华。”这里的“邠”,即“豳”,显然是向《豳风·七月》致敬。杜宝问父老乡亲,可知自己春游之意:“趁江南土疏田脉佳。怕人户们抛荒力不加。还怕,有那无头官事,误了你好生涯。”
《七月》首章,从“七月流火”写到“何以卒岁”,关涉百姓的“衣”;又周而复始,从一月“于耜”写到二月“举趾”,牵绾百姓的“食”。从秋到春,农桑衣食并重,要人们“敬天顺时”“不违农时”,实现天人合一、天人同构。这就是序曲的作用,它将在后面的乐章不断回响变奏。
把握了序曲的章旨,后面的七章就文从理顺了,无非是围绕着“衣食”二字,敷衍铺陈,涉笔成趣而已。后七章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二至五章言“衣”之艰难,六至八章言“食”之不易,总之是不离稼穑之苦。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第二章再次出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主旋律。
“春日”指二月,“载”意为始。“阳”是温暖的意思,“仓庚”就是黄莺。说的是春天开始变暖,能听到黄鹂(又作黄莺)鸣叫。大抵鸟类是春天的符号,昆虫是秋天的符号。
“懿”的意思是“深”,“微行”指小径、小路,“爰”是语气词,“柔桑”指初生的桑叶。意思是,女子拿着深筐,顺着田间小路,去采那初生的桑叶。
唐代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对“迟迟”进行了注疏:“迟迟者,日长而暄之意,故为舒缓。计春秋漏刻多少正等,而秋言凄凄,春言迟迟者,阴阳之气感人不同。……然则人遇春暄,则四体舒泰,春觉昼景之稍长,谓日行迟缓,故以鷃鷃*[yàn]言之。及遇秋景,四体褊*[biǎn]躁,不见日行急促,唯觉寒气袭人,故以凄凄言之。凄凄是凉,迟迟非暄,二者观文似同,本意实异也。”
孔颖达引用《小雅·四月》中的“秋言‘凄凄’”和“春日迟迟”进行比照,认为是两种不一样的修辞。也就是说,“凄凄”是指天凉,这里的“凉”是指人的身体温度感觉;但“迟迟非暄”――“春日迟迟”并不是指春天暖和,“迟迟”指的是人在春天里觉得白天更长了,是人的心理感觉。钱锺书特地表彰孔颖达说,认为“皆一言触物而得之感觉,物之体也,一言由觉而申之情绪,物之用也。”即“凄凄”是体,“迟迟”是用,前者客观,后者主观。
采桑之后,复有采蘩。严粲《诗缉》说:“蚕有新出者,又有未出者,故同采蘩言之,皆言蚕事之始也。”为什么会“女心伤悲”呢。《毛传》说:“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郑玄笺注道:“春,女感阳气而思男;秋,士感阴气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
钱锺书说:“苟从毛、郑之解,则吾国咏‘伤春’之词章者,莫古于斯。”钱氏认为《七月》可以说是“伤春诗”的鼻祖。盖春日漫长,青春易逝,女子恨嫁,不知何时才能与公子同归,所以伤悲也。
《七月》从第三章主旋律开始出现变奏,“七月流火,八月萑*[huán]苇。”下期我们解读后几章内容。
(作者是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哲学博士后、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硕士、博士,现为北京教育学院传统文化教育研究所所长、中国教育学会传统文化分会常务理事。图片来源于网络,若涉及版权问题,烦请联系我们。本文详见于未经本刊授权,不得转载;经本刊授权转载的,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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