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破落田园但有蒿,推残竹树皆无主。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斗粟。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烟少。
公元年,朱温、朱存兄弟跟随黄巢和王仙芝率领的起义军南征北战,从一个最基层的列兵做起,由于作战勇猛,再加上能识几个字,长相也不俗,很快被黄巢得力大将孟楷看中,被提升为校尉。半年后,公元年,起义部队很快向东攻克济宁,直逼沂州(今山东临沂)而去。
此时守卫在沂州城的是在抗击庞勋起义时有功之臣,神策将军宋威,后来被擢升为平卢节度,宋威此人深谙官场潜规则,老谋深算,胆大包天,狡诈多疑。
昔日,由于在镇压庞勋起义收尾工作表现不俗,再加上他为人圆滑,跟朝中很多大臣关系不错,被朝廷褒奖。而负责镇压庞勋起义的主帅康承询,本应是首功,然而受到朝廷猜忌,被人弹劾,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反而被贬官。这给了宋威极大的触动。
朝廷为了让宋威更好的镇压起义军,唐僖宗提前派给他精锐的禁军三千,甲骑三千,同时告知山东河南的各藩镇都要派遣军队,由宋威统一指挥和调遣。
宋威得知起义军要攻打沂州城,便提前做好了防城战略准备,城池固若金汤,王仙芝和黄巢带领的起义军久攻沂州城不下,死伤无数,此时的王仙芝和黄巢意识到,面对这样实力强劲的正规军,如果继续打下去,肯定是没有胜算的,便趁天黑之时,带领部队撤出战场,黄巢带领一部分起义军向北而去,王仙芝带领起义军便调转马头向西南运河区进军。
面对王仙芝起义军的离开,宋威并没有及时追击,副将曾元裕自告奋勇:“大人,我愿带精兵三千追击反贼。”
宋威抬头扫了一眼曾元裕,回答道:“不必了,你看外面尸横遍野,他们铁定是被我们强大的战斗力给吓到,所以才逃走的。”
“大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更要追击他们,将他们一次性斩尽杀绝,以绝后患。”曾元裕回答道。
宋威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当了多年副将曾元裕,然后屏退左右所有人员。
对曾元裕说道:“元裕啊,昔康承询灭庞勋,战功卓著,他是主将,本应得朝廷嘉奖,封侯拜相,可他却最终落了一个贬官的下场,今日我作为镇压起义军的主帅,我可不能步他的后尘啊。如果此次我们一次性将反贼消灭,吾属虽成功,其免祸乎?不如留贼,不幸为天子,我不失作功臣啊。”
宋威的一席话让曾元裕感到如芒在背,连忙回答道:“大人,您真是老谋深算啊,以后还得向您多多请教。”
“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了。”宋威回答道。
“是,大人。”曾元裕答道。
不一会,宋威命令手下,打扫战场,没过多久就有手下禀报说在战场上搜寻到一具尸体,经受伤的义军兵认领,酷似王仙芝。
宋威显得异常兴奋。
于是好大喜功的宋威,派通讯兵八百里加急上凑朝廷,说自己已经将起义军首领王仙芝斩杀,皇上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面对宋威的如此卑鄙的做法,曾元裕的内心是十分抵触的,你消极避战,是为了自保,这是可以理解的,可你欺骗朝廷邀功,确实相当可耻的,可作为副将,也无可奈何,看着年迈,已接近老态龙钟的宋威,当了十几年副手的曾元裕内心泛起了要取而代之的想法。二把手当久了,自然就想转正,自此之后曾元裕一直在寻找着机会。
几天后,宋威解散镇压起义的各路兵马,自己也回到青州老家,曾元裕回到洛阳,任左散骑常侍。
宋威的捷报传至长安,没想到,朝廷还真相信了,正当朝廷庆贺胜利的时候,王仙芝和黄巢军队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八月,王仙芝攻陷阳翟(今河南禹县)、郏城(今河南郏县),直接威胁东都洛阳。
接着,王仙芝又进逼汝州(治所在今河南平顶山市临汝),汝州离洛阳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更接近洛阳。
统治集团惊恐万状。
唐僖宗没办法,只得紧急命令宋威为总招讨使,再次起兵镇压;
并急忙调忠武(今河南郑州一带)节度使崔安潜发兵镇压;
并命昭义(今山西、河北一带)节度使曹翔保卫东都宫;
调左散骑常侍曾元裕守东都洛阳;
还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守汝州、邓州要路;
又调邠宁(今陕西咸阳市彬县)节度使李侃、凤翔(今陕西宝鸡市凤翔县)节度使令狐绹守潼关。
九月,王仙芝攻陷汝州,生俘刺史王镣,东都洛阳城内百官大震,汝州刺史王镣乃当朝宰相王铎堂弟。于是洛阳城内百官争相脱身出逃,有产之家也都弃置家产不顾,携家眷出城奔逃。
十月,王仙芝攻陷阳武(今河南新乡市原阳县),继攻郑州。因在中牟遭昭义监军判官雷殷符的袭击,遂又南攻唐州(今河南南阳唐河县一带)、邓州。
十二月,又先后攻克申州(今河南信阳)、光州(今信阳潢川)、寿州(今安徽淮南)、庐州(今安徽合肥)、舒州(今安庆市潜山)等地。
负责镇压起义军的主将宋威,淮南节度使刘邺都束手无策,请求救兵,唐僖宗命感化(今陕西渭南)节度使薛能选精兵数千人前往增援。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王仙芝起义军在今山东、河南、湖北、安徽等广大地区,所向无敌,使唐朝统治者上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十二月底王仙芝进攻蕲州(今湖北黄冈市蕲春县),蕲州刺史裴偓乃是宰相王铎的得意门生,汝州刺史王镣被俘后,便告知了王仙芝他的身份是当今宰相王铎的堂弟,期间并一直力劝王仙芝他可以说服自己的堂哥王铎接受王仙芝的投诚,并许以高官厚禄,为了表示诚意,他愿意给宰相的得意门生裴偓写了一封信,让他一定要上报给宰相,表示王仙芝非常愿意接受招安。王仙芝答应了王镣的做法,便暂时停止了进攻,对于王镣诚恳的做法,王仙芝非常尊敬他,因此十分优待他。
自从宰相王铎知道自己的堂弟王镣落入反贼之手时,十分担心他的处境,所以当他看到裴偓上凑的凑章时,便力排众议,说服了唐僖宗同意招安王仙芝。朝廷内部又经过激烈争论,唐僖宗最后批准蕲州刺史裴偓上凑的建议,对王仙芝实行招降,于是,唐僖宗下达命令,任命王仙芝为监察御史兼左神策将军。对于这样的高官厚禄,王仙芝的内心非常满意。
当黄巢得知王仙芝有投降的意图后,他表示出坚决的反对和愤怒,当着众起义军将官的面,对王仙芝破口大骂:“始吾与汝共立大誓,横行天下,今汝独自取官而去,使此几万余众何所归?”起义军将官们纷纷赞同黄巢的仗义执言,对王仙芝的行为表示强烈的不满。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消除大家对他的猜忌,王仙芝只好硬着头皮,向起义的兄弟们对天发誓:我王仙芝是绝对不会接受朝廷任何形式的招安!如违此誓,天打雷劈。这才打消大家对他的愤怒。
但自此事件之后,黄巢对王仙芝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信心,他认定此人绝对不可依靠,是属于给点好处就是爹的主,于是决定跟他分道扬镳,向王仙芝提出自己带兵继续向南进攻的想法,王仙芝对黄巢也是不待见,看见他就是一肚子火,很干脆的就答应了,于是黄巢带领自己的五千人北上,与王仙芝分道扬镳,各自为战,黄巢的兵少将稀,打起来仗很吃力,此时的朱温将他在战场上的勇猛发挥到了极致,很快得到了大将孟楷的又一次提升。
黄巢走后,王仙芝率众攻陷蕲州,并在城内大肆掠夺,蕲州刺史裴偓逃至鄂州。
公元年2月,黄巢攻陷郓州(今山东郓城),杀节度使薛崇。3月破沂州(今山东临沂)。6月率军向西南方向攻宋州(今河南商丘),与此同时王仙芝起义军也刚好攻至宋州附近,两军又合兵一处,攻陷宋州之后,一番抢掠之后,两军又分道扬镳。
黄巢率军向安徽亳州方向进攻,由于朝廷大军主力都在跟着王仙芝的大军转,亳州兵力空虚,黄巢顺利攻克亳州,亳州城内还有些粮草,黄巢决定暂停亳州整顿。北面宋威率领的大军只向王仙芝奔来,王仙芝率领的起义军如无头苍蝇一般,再一次转而南下。
由于各军队作战不力,唐僖宗派遣素有谋略的宦官杨复光担任招讨都监军,协助统帅宋威调兵遣将,但此时宋威的大军还在北方,于是杨复光马不停蹄的赶到正在南方督战的副将曾元裕身边。
王仙芝南下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湖北境内顺利攻克钟祥。看着王仙芝东窜西跳,忽南忽北,杨复光认为,王仙芝如此疲于奔命的跑,肯定有归降的倾向,所以他决定向唐僖宗建议,招安王仙芝,唐僖宗很快派人答复,准奏。
于是,杨复光派判官吴彦宏潜入农名军内部,顺利了的见到了王仙芝,此时的王仙芝已经厌倦了疲于奔命的生活,于是决定再一次接受朝廷的招安,公元年11月,王仙芝派大将尚君长等人亲自去杨复光处谈判招安事宜,杨复光得此消息十分高兴。但没等尚君长等人到达杨复光的大营,被起义军统帅招讨使宋威派人中途给抢劫而去了。而宋威为了抢功劳,向朝廷虚报战功,在凑章中说自己与尚君长大军大战一天一夜,最后将其俘获。
对于宋威的卑劣行径,曾元裕和杨复光愤怒无比,十分生气,上奏唐僖宗说尚君长等人是自愿投降的,并不是在与宋威作战中被俘的。唐僖宗左右为难,派人细察,也不了了之。
宋威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在乾符四年(年)12月杀害了尚君长等人。杨复光精心设计的劝降计划遭到失败。王仙芝听闻尚君长遭到唐军杀害,气愤至极,他一心想投降的美梦被彻地粉碎,组织起义军猛攻江陵,被曾元裕率军打败,向北退保申州(今河南信阳)。
宋威杀害了尚君长,使杨复光对宋威切齿仇恨,面对杨复光对宋威的深恶痛绝,曾元裕知道机会来了,便将宋威曾经对他说的关于康承询的一席话和盘托出,杨复光喜上眉梢快速遣使向唐僖宗上奏,唐僖宗看到奏折顿时火冒三丈,迅速下诏,以宋威消极避战,作战不力的理由解除了宋威兵权,免除了他的统帅和招讨使职务,其军权交由副将曾元裕接任,杨复光仍任监军。
为了阻止起义军南窜,朝廷派忠武军别将宋浩任荆南节度使,派泰宁军别将段彦谟辅佐。当刚上任的荆南节度使宋浩见到杨复光时,丝毫没有礼节,这使杨复光十分不高兴。当年杨复光的养父杨玄价曾任忠武军监军,当时宋浩在养父的手下的一名小官,但在养父的栽培下一步步高升,继而升任现在镇守一方的节度使,而今他虽升任节度使,官职在我之上,但应感念昔日的恩情,多少客气点吧,你居然没有丝毫的礼节和半点客气,这让杨复光气愤不已。同时副将段彦谟也不愿意屈居宋浩帐下,二人之间产生了嫌隙。
杨复光为了替代宋浩的地位,私下找到段彦谟,要段彦谟杀掉宋浩。段彦谟见有监军杨复光的支持,使用置金收买刺客暗杀了宋浩。宋浩死后,杨复光害怕朝廷追究责任,赶紧罗织罪名,强加在宋浩身上,并上奏唐僖宗历数宋浩的所谓罪状,这样唐僖宗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此同时,在杨复光的推荐下,段彦谟被委任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刺史。唐僖宗为了安抚众将士,朝廷调任郑绍业为新的荆南节度使,协助曾元裕剿灭王仙芝。杨复光接任他养父以前的职位忠武军监军,驻扎邓州,以阻止农民军北上。
曾元裕和郑绍业开始对王仙芝的起义军进行围剿,王仙芝率领农民军且战且退,向东南方向的黄梅县撤退。
公元年2月,王仙芝率领农民军退至湖北黄梅县一带,准备稍微修整,停留了一晚,曾元裕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赶到,连夜将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天亮后曾元裕向王仙芝的农民军发起总攻,进行围剿,王仙芝率领农民军奋力抵抗,最终兵败被杀,起义军五万余人基本上被消灭。
曾元裕割下王仙芝的首级,传至长安。朝廷下旨褒奖,升曾元裕为平卢节度使,代替宋威的职务,镇守青州。就这样,十几年一直处于副手职位的曾元裕,终于升任了正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