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时期,一位盗墓贼挖掘了一座魏国王墓,官府发现后将他逮捕,并从墓中找到一批战国竹简,其中最为有名的是《竹书纪年》与《穆天子传》,而后者讲述了西周时周穆王(周武王四世孙)西征的传奇经历。
根据《穆天子传》记载,大约在公元前年,周穆王西巡天下,行程三万五千里,一共用时日,平均一天行走64.5里。最终,周穆王穿过天山、登上昆仑,抵达“西王母之邦”,选择了一个吉日向西王母献上白圭玄璧和彩色丝带等。
《春秋·谷梁传》宣公十五年(前年)记载:“古者,三百步一里,名曰井田。井田者,九百亩,公田居一。”现代学者根据史书记载推算,周代一里大约是米左右,接近如今一里米的距离。
因此,周穆王西行3.5万里,大约等于如今的1.45万公里,与中国到埃及的距离大致相等。
上世纪90年代,在古埃及第21王朝时期的女性木乃伊头上,西方学者发现了一块一块布,经过技术鉴定确认是丝绸,距今余年。
我们都知道,丝绸始于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国独有产品,年前古埃及出现中国丝绸,说明当时中西方就已有经贸文化联系。因此,这一发现石破天惊,将中西方交流史向前推到了公元前年。
正因如此,不少人相信周穆王西征的终点是古埃及,所谓“西王母之邦”是古埃及,西王母则是这位埃及女法老!
然而,别说余年前了,就说在今天的道路条件下,步行穿越亚洲大陆到达埃及,都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因此,说周穆王西行到达了古埃及,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但《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西行3.5万里,换算下来又的确等同于中国到埃及的距离,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对此,近代以来日本学者提出一个颠覆性的新观点,推翻了这一结论。
日本学者古田武彦认为,《穆天子传》中的“里”,实际使用的是“短里”,即一里是76-77米。据此计算的话,“西王母之邦”大约在甘肃、新疆一带,最可能在敦煌附近。
古田武彦《中国古代里单位之史料批判》:“短里”即指一里等于76-77米的里单位。“短里”为中国周代采用作正式里单位。秦始皇废弃了“短里”而代之以“长里”。“长里”即指一里约等于米的里单位。汉代继承了秦的“长里”,曹魏废弃了“长里”,恢复了周的“短里”,西晋袭用了“短里”,东晋复用秦汉的“长里”。
古田武彦发现,中国史书上的很多里程记载自相矛盾,比如:《史记·五帝本纪》中说“(禹)方五千里,至于荒服”,《秦始皇本记》中说“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周礼》中说“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实,受制于交通能力,周代之前帝王直管范围基本不会太大,恰如史书所说的“方千里”。因此,古田武彦认为“(禹)方五千里”采用的里程是“短里”,大约只有“长里”的五分之一,换算下来就是“(禹)方千里”。
以“短里”来解读周穆王西征,3.5万公里大约等于如今的公里。如今,西安到乌鲁木齐的高速距离为2公里,但考虑到周穆王不太可能直线西行,可能翻山越岭而绕了很多路程,因此他的终点很可能在甘肃敦煌(甘肃新疆交界处)一带。
从文献记载来看,周人起初生活在豳(bīn)地,大约如今甘肃庆阳、陕西彬县一带,在西北狄戎的威胁下,于是古公亶父迁周于岐,来到了土地肥沃的周原(宝鸡扶风县),后来定都镐京(西安长安区)。周朝时期,西面疆域到达了渭河上游,而渭河始于甘肃定西市,流经天水市,抵达宝鸡、咸阳、西安等地,因此周穆王时的西部国门不超过定西市。也就是说,从周朝疆域来看,周穆王以定西为起点、敦煌为终点的话,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大约深入敌境公里,以当时的行军能力来看,周穆王应该达到了极限。
基于此,古田武彦以“短里”来计算周穆王西征里程,认为西征终点大约在甘肃、新疆一带,的确更符合逻辑。
不过,尽管“短里说”更能解释周穆王西征,但无法解释史书记载的很多内容,比如:
《春秋》明确记载“古者,三百步一里,名曰井田”,三百步的长度必然远超过了77米。古称一举足(一脚向前迈出后着地)的距离为跬,两举足的距离为步。《春秋》相传为孔子编著,与周穆王相距多年,中间“里长”有没有发生变化不清楚,但孔子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想必对西周里长有过考证,因此周穆王时的“里长”应与“三百步一里”大致相同。
孟子从滕国出发到魏国大梁,梁惠王说孟子“不远千里而来”,如今滕国(山东滕州)到魏国大梁(河南开封)相距里,以一里米计算则为里,以一里77米计算则为里,显然梁惠王说孟子“不远千里”应是在里的基础上略微夸张一些,而不可能在里的基础上打折到千里。
由此可见,周代的里长应在米上下,不应该是“短里”。
以“短里”解读周穆王西周,符合交通能力的逻辑但不太符合文献“里长”的记载;以“长里”解读周穆王西周,符合文献“里长”记载却不符合交通能力的逻辑........既然如此,周穆王西征3.5万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即战国人士编写《穆天子传》时,在周穆王西征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的演义,夸大了某些数字,导致周穆王行程惊人。
参考资料:《穆天子传》、《中国古代里单位之史料批判》等